1

　　兒子讀大學后，不太打電話回來，妻子特想他，當然，我也想。每次打電話時，兒子在那邊接了，都十分不耐煩地回答幾句，匆匆了事。

　　妻子仍一如既往，在電話里最愛叮囑的是在那邊吃飽穿暖;如果天冷了，會叮囑添衣服;如果新鮮水果下來，會囑咐他去買了嘗鮮。我呢，在旁邊就一句話，錢不夠花就打電話，別在學?？嗔俗约?。

　　說時，我們心里都軟軟的。

　　二十多歲的兒子，很少這么遠地離開我們，放誰做父母都放心不下，我們也不例外。

　　可是，兒子在電話里仍一如既往地是一句話：“知道了哎，都說了多少遍了?”仍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，然后說自己忙，或者說要去參加個什么聚會。說完匆匆關了手機。

　　我和妻子互望一眼，苦笑道，少爺煩我們倆了。

　　妻子也笑笑，很無奈的樣子。

　　2

　　兒子戀愛后，我們都很高興。

　　女孩是個好女孩，很文靜。我們想，這回好了，兩人一起有個關照，我們也就放了心，可以不用整天為兒子的冷暖寒飽操心了。

　　可是，想是這樣想，思念仍是照舊，心一空下來，兒子小時的樣子就浮上心頭，穿著小背心小短褲跟在我們身后的樣子宛然目前。于是，就和妻子談起兒子小時的事，談著談著，妻子又想打電話了，電話里仍是過去的內(nèi)容，不過，也多了一點兒，就是讓兒子和他的女友好好相處，要學會照顧女孩。

　　那邊，兒子仍是那樣一句話：“知道了，多少遍了啊媽?”

　　妻子嗔怪道：“有了媳婦忘了娘啊?”

　　兒子說是啊，媽你都算命了。

　　說完，接著說忙，同時多了一條理由，說女朋友喊。一邊說一邊掛了手機。妻子拿了手機，愣怔半天道：“這小子，真有了媳婦忘了娘。”

　　3

　　兒子每次回來時，是我們最高興的時候，尤其帶著女朋友回來，我們更是滿心歡喜。妻子背后對我說，兒子大了，從一尺長終于長成大小伙子了，會談戀愛了，要離開我們了。

　　妻子說時，紅著眼圈，可是很高興。

　　女孩嘴很甜，阿姨阿姨地叫著，妻子哎哎地應著，拿出全副手藝，每一頓飯都是整桌子的菜，不停地給兒子和兒子女友夾著，一直到兩人吃不完了，仍在夾。

　　兒子每次離開，又是我們最忙的時候，尤其妻子，所有吃的東西都往包里裝，所有當季的衣服都用袋子裝著。兒子急了，又往出拿。最后，兒子皺了眉道，再裝，我啥也不拿了。妻子無奈，這才扎撒著雙手停下來。

　　兒子說聲走，背起背包就走。

　　我們要送下樓，兒子堅決不讓。有一次，他走出門，就“哐”地關上了門，等我們打開門趕出去，人已下樓。等我們趕到樓下，兒子已經(jīng)攔輛車走遠了。

　　上一次他和戀人回來呆了一段時間，然后離開，我們?nèi)ニ?。兒子到了門外，皺著眉連推帶搡地將我們推進屋，甚至道：“再送，我就不走了。”

　　我和妻子沒法，只有扒在窗戶上，看他下樓，和女朋友上了車走了。

　　我們望著路的拐彎處，心中空落落的。

　　4

　　離開后的那個下午，兒子的女友打來電話，開口就給妻子道歉。

　　妻子愣住了，等到問明情況，才明白過來。

　　原來，離開家出門時，兒子女友恰好接到一個電話，就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出門去，沒來得及給我們道別。兒子一上車就冷著臉沉默著，不搭理女孩。女孩說話也不應，問他原因也不說。最后，才問出原因，是怪自己女友走的時候，沒和我們道別。

　　這點事情，我們真沒放在心上。

　　妻子安慰女孩說，他自己都大大咧咧的，巴不得離開我們的樣子，怎么對你要求就那么嚴啊?

　　女孩告訴妻子，兒子大大咧咧的樣子是裝的，他每次接電話都會眼圈發(fā)紅，每次離開我們時都會流淚，他怕我們聽出來或者看出來了，故意這樣做的。

　　晚上，我從學?；貋?，妻子把女孩的話告訴了我，說道，這小子，還挺孝敬的。我聽了心中也暖暖的。原來，世間還有一種孝叫發(fā)惱，這種孝表現(xiàn)得更深沉，更細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