癡呆的奶奶坐在小凳子上，安靜地剝著蠶豆，眼睛里不再有“兇”光。岳母哄著她：“就這樣不是蠻好的?很聽話，一點也不煩人。” 吃飯時，岳母不停地往奶奶碗里夾菜，瘦肉、褪去刺的魚肉、蔬菜，碗里堆得高高的。奶奶像客人一樣推辭：“媽，你吃，你吃，不要這么多。”岳母借機耐心的勸她：“好好吃，吃飽了去睡覺歇息，不要成天要往外邊跑，外邊車子多，危險。”岳母對奶奶說話，完全是對孩子一樣的口氣。

　　而在之前一個小時，兩人可能剛剛經過了一場“惡斗”：癡呆的奶奶執意要開大門外出。可是岳母早有準備，將大門用鎖鎖了。奶奶暴怒，狂搖著鐵門，用能夠拿到的東西，例如木棍、磚頭甚至是鐮刀，使勁的砸門。邊砸邊叫：“救命，救命。”鄰居很遠地就能聽見。砸累了，坐在熱熱的陽光下，披著棉襖喘氣。過會兒緩過氣，繼續在院子內跑，憤怒的跳著，叫著，試圖出去，院子里蔬菜盡被踏壞。最后，她的鞋子也不知到了哪里。

　　每當這時候，岳母就跟在她后面，苦口婆心地勸她不要鬧，拉住她，不肯她亂跑，亂跳，可是哪里控制得住，岳母常常被甩一個又一個跟頭，還伴隨著奶奶一頓臭罵。岳母對此毫無辦法，急得滿面通紅，頭亂顫。有時，實在拗不過奶奶，只得開門，放她出去，緊跟在她后面，防止她摔了、被車碰了，或者走失了。天黑了，請村子的人一同把奶奶拉回來。

　　時間倒退10年。岳母跟奶奶的關系比較緊張。在幾個妯娌里，岳母認為奶奶厚此薄彼。無論家里都忙，奶奶從來沒有幫著干過活，分家的時候，岳母只分得一張破桌子，幾張凳子。岳母每說起這些家事，都流露出對奶奶的怨氣。前幾年，爺爺去世后，奶奶搬過來跟岳母住在一起。也許是看到奶奶年紀大了，岳母完全忘卻了奶奶的不好，對她尊重，孝敬，倆人經常說說笑笑，開開心心，相處和睦。看到岳母對奶奶態度的變化，我們孫輩也放心了，畢竟都是一家人。

　　有一天，岳母打電話說奶奶突然不認識她，稱呼她為“媽”。我們知道80多歲的奶奶癡呆了。

　　癡呆的奶奶，不僅不認識岳母，連我們回去也不認識，自言自語：“這是哪里的人，來做甚的?”她瞎穿衣服， 把能找到的衣服都纏在身上，即使在很暖和的五月，也穿著棉襖、棉褲。吃飯不知餓飽，要么一天也不吃，要么連吃幾碗飯。上廁所要岳母督促、服侍。最主要的是白天出去亂跑，不辯方向，岳母一不注意，就找不到她，村子附近幾條公路縱橫交錯，來往汽車密集，岳母生怕她出什么意外，盡量不讓她外出。

　　岳母一個人照顧她很辛苦，白天大多數時間在看她，只能在奶奶睡覺或平靜時，搶著干點農活，喂雞、鴨、羊，擇菜、煮飯、洗衣服。夜間，奶奶睡覺不安分，要么不蓋被子，要么直接睡在地上，有時整夜不睡，不停地喊“媽，媽。”每當這時，岳母幾乎一夜不能睡，不停給她蓋被子，陪她說話，餓了，泡餅干給她吃。

　　岳母雖然這樣，奶奶卻絲毫不買人情，對她依然粗聲惡氣，任意咒罵，不如意就摔東西，或揪住岳母，把瘦弱的岳母摔倒。岳母被摔倒后，并不生氣，爬起來繼續好言好語哄她，努力讓她安靜下來。奶奶鬧夠了，聽從岳母，坐在那兒不動。這時，岳母用濕毛巾幫她細心地擦臉、擦手，幫她換掉臟衣服。再給她弄吃的，吃不完，岳母把奶奶碗里剩下的飯菜吃掉。

　　作者：王小星，男，1973年11月生，江蘇省如皋市城市管理局干部，本科文化。在各級媒體發表散文、隨筆、評論等近百篇。